散文 | 擱淺的冬天

趙彬馨   新湖南客戶端   2024-12-30 18:49:07

文/趙彬馨

好幾座山谷的溪流生成的水庫,在這幾年的冬天,總會擱淺。

幾百年前的田坎、古道還有墳?zāi)?,停泊在泥土裂痕的上面?/p>

山,露出骨骼的地方,都有刀劈斧削的皺褶……

只剩下殼的河蚌,有四五十道清晰的年輪。

峽谷

中午十二點(diǎn),峽谷有了明確的光,他們會穿過桑樹林流淌在小溪上,小溪的鱗片,飛絮一樣落在身上,和眼睛里。

光陰會一萬年,一千年地穿過去,我和他們一起走過了八十八座山,九十九條河,最終在這條峽谷深處落腳。

這條溪流淌著金子,他們靠著這些,繁衍出千世萬代的子孫,稀釋著一輩輩的苦和甜,記住又遺忘……

所以,只要簡單地涉過這條小溪,就能讀懂這座峽谷。

無人村

有七戶人家。

他們很認(rèn)真地在這里生活了很多年,所以,石橋、石臺階、石墻垛,每一塊都鑿得方方正正,重達(dá)千斤,這樣他們就能把根,狠狠地摁進(jìn)這片土地,在兩條溪水交匯的地方浣洗日月,在屋前屋后開墾出很多田地。

那些稻子、苞谷長出來的時候,要在房子側(cè)面加一個閣樓,讓快長大的女兒住,小兒子可以住在灶房里的谷倉旁邊,灶鍋也要加一個,那年,他們要多養(yǎng)一頭豬和一些雞鴨。

他們是用這里的泥土燒制了青瓦嗎?就算他們離去了那么多年,這些瓦楞仍然整齊而有溫度,只是雨水大的時候,有些瓦梁因為過度的思念斷裂,瓦片碎了一地。

那條石板小路旁的樹上,還掛著他們年輕時候唱過的情歌,山上還有砍柴時候,吆喝的回響。

那些電桿在路邊畫出的幾條直線,已經(jīng)不再帶來光亮和音信了,夜晚和白天,都一樣。

古道

以前的人們都沿著這條河流走,再爬山,去禾庫、臘爾山,松桃和秀山……

他們有時候帶著干糧,沉默著趕路,有時候說笑著,講在乾州場上遇到的那個辰州姑娘,那邊的船比這邊大很多,裝一船時新的布匹、洋火、鹽巴和肥皂,要幾十個人拉纖,他們要挑一座山去交換……

有的人,走不動了,就撿起山上落下的石頭,在路邊壘個臺子,賣幾碗米豆腐……臺子長大了,也就成了屋子。屋子里也有走不起路的女人留下,他們一邊賣米豆腐,一邊把種子種在溪流兩旁的土地,生根、發(fā)芽、開花。

后來,那個沒有兒女的單身掌柜,把一壇銀子埋進(jìn)了地里,也把自己埋在了堂屋。剩下的店家被蓄起的湖水慢慢淹沒,只在擱淺的冬天,露出淺顯的骨骼。

他們的兒孫,會在這條路浮出來的時候,經(jīng)過這里去放羊,把淹沒古道的灌木和深草砍掉幾里,他們只需要水草豐美的那段,也不用再去禾庫和松桃。

他們還記得一個挑棉花的人,曾經(jīng)在這條路上,被壓垮,再也沒有起來。

山,沒有路的時候,也只剩下山了。

趙彬馨個人簡介:

法學(xué)碩士,湖南省作協(xié)會員,湘西青年作家,文學(xué)自媒體主理人,在國內(nèi)各文學(xué)刊物發(fā)表散文、詩歌百余篇,出版有散文集《此間山月》,主編文史書籍《食味吉首》?,F(xiàn)任吉首市政協(xié)文史委主任。

責(zé)編:李璇

一審:莫成

二審:楊元崇

三審:張頤佳

來源:新湖南客戶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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