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湘都市報·客戶端 2024-12-20 22:36:55
文/陳瀟
沈從文說:“我行過許多地方的橋,看過許多次數(shù)的云,卻只愛過一個正當(dāng)最好年齡的人”。
文人騷客的風(fēng)花雪月,尋常人如何體悟?作為跟生雞活鴨打交道的饕客,我便說:我到過許多的城,吃過許多的店,卻只愛過某一道菜。
比如豬肚,一個豬肚十副藥。尋常吃法,無非墨魚、豆類佐以燉湯,客家人甚至造就了豬肚雞這道名菜。更有甚者,粵廚不就用雞、白果和豬肚成全了《集韻》這本肴饌寶典?
但我吃過一次紅燒豬肚,久久不能忘懷。
一盤豬肚全是豬肚,除了豬肚還是豬肚!這廝,其形碩大,厚厚勻切,麻將般大小。當(dāng)豬血、肥腸、心肺和條肉這些豬下水從斜料殺進主料,豬肚的話語權(quán)此身分明:其身價是弟兄們的好幾倍。難怪乾隆才子袁枚在《隨園食單》里記錄豬肚南北兩例的食法。
這盤豬肚可給我長臉了,也給湘菜長臉了。
“你們湖南菜一個缽子一個鍋,怎么全是土豆洋蔥墊底?”曾在飯桌上被嬉笑,當(dāng)時,我的臉沒地方擱。來者是閩菜大師,只聽得他把福建名菜佛跳墻搬了來,其用料有“海參”“鮑魚”“魚唇”,海八珍占了三樣……他說錯了嗎?一些館子為控成本,喧賓奪主,在配菜上做足了文章,視覺上大魚大肉,實則幾筷子下去不是“哦豁”就是“呵呵 ”。
還是豬肚長情。
這盤紅燒豬肚,是我一個忘年交、退休的胡明柱胡老偷學(xué)來的,有些年份了。多年前,胡老在廣州某酒家吃到這款紅燒豬肚,吃出了肉香,佐飯下酒好不快活。胡老愣是鉆進廚房,費了兩條軟中華才把做法搞到手。幾年前,彼時的胡老早把這豬肚給拿捏,與我同吃這盤豬肚的,還有湘菜名師周賽群,她只嘆:這豬肚比有的大師還搞得好。
開玩笑,胡老可是單位搞后勤退休的。
它的分量,它的味道,它的內(nèi)涵,都是我喜歡它的原因。然而,它啥也不是,它僅僅只是一盤豬肚。
它就像落華生筆下的花生那般,下可樸實無華,上可滄笙踏歌,比起那些“高大上”名饌,終究是更親近些。
這等接地氣,不香嗎?
《舌尖上的中國》總顧問陳立就嚴詞厲令反對強調(diào)吃,痛批吃得花里胡哨。陳老以為,貪吃、虛榮有違良風(fēng)益俗,他犀利地表示,有的躲避是在吃的江湖中相忘于自己。為此,陳老把金庸筆下的丐幫美食叫花雞搬來,攪得餐飲江湖風(fēng)云起,且問群雄服不服?
實則,這里頭潛藏了美食真正的玄機:普適性。只有適合大眾推廣、飛入百姓家的尋常吃食,才是大俗大雅。這豬肚不就是?
后來啊,胡老常年四季在武漢含飴弄孫。我總?cè)氯轮?,也便再沒吃到這盤紅燒豬肚了。
迷上一道菜,戀上那滋味,而后再不復(fù)得。這道菜便成了讓人心碎的“白月光”:如緣似劫,不得化解。
菜如舊,尚難經(jīng)世情的拆湊,人似當(dāng)時否?
責(zé)編:饒謐
一審:何婷
二審:范焱
三審:丁偉
來源:三湘都市報·客戶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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