編著/ 陳先樞 梁小進 

自卑亭與岳麓書院的山長們

自卑亭位于岳麓山今湖南大學廣場北側。清康熙二十七年（1688年），長沙府同知趙寧倡建。亭名取《禮記·中庸》“登高必自卑”之意。《中庸》 曰：“君子之道，辟如遠行必自邇；辟如登高必自卑?！?nbsp;意為人之道德修養(yǎng)方法，好比長途跋涉，須從近處開始；好比攀登高峰，必須從低處開始。

亭名由岳麓書院山長車萬育所題。乾隆二十四年（1795年）山長歐陽正煥重修，并作《重修自卑亭記》，記曰：“今夫登高自卑之說，學者童而誦之，至于工文章，取科第，置身青云之上，自命誠不凡矣?！?自卑亭平面作正方形，磚木結構，單檐歇山，上蓋青瓦，白粉灰外墻。亭角微翹，吻獸脊飭，端莊肅立。東西向，今作商店使用。

清末自卑亭［日］山根倬山攝

清人李紱撰自卑亭銘：

竊聞圣教，登高自卑。

倫常日用，百姓與知。

率由踐履，變化固之。

高墻何異，美富何奇。

毋悲道元，毋泣路岐。

循循下學，入圣之基。

今亭建于清嘉慶十七年（1812年），由山長袁名曜重建，亭額系邵陽州給諫車敏所書。咸豐十一年（1861年）山長丁善慶大修，光緒年間末任山長王先謙最后一次對自卑亭進行了修繕，至今保存完好，被公布為長沙市文物保護單位。

今日自卑亭 陳先樞攝

自卑亭亭小，造型也并無特別之處，但它處在通往岳麓書院和岳麓山的必經之道，時刻提醒學子們攀登高峰必須從低處開始，因而受到歷任岳麓書院山長的器重，為其修繕傾注了不少精力。史載親自主持修葺自卑亭的山長有車萬育、歐陽正煥、袁名曜、丁善慶等，他們都是望重鄉(xiāng)國、學富五車的大學者。

“古之遺直，一代偉人”車萬育

車萬育（1632—1705），字與山，號鶴田，又號敏州，湖南邵陽人。幼家貧，與其兄萬備、萬有燃松攻讀，奮力于學，皆成進士。清康熙三年（1664年）進士，選庶常，官至戶科、兵科給事中。卒贈儒林郎?？滴蹰g聘任為岳麓書院山長?？滴跗吣?，首倡集耆舊四十余人捐建書院文昌閣?？滴跏迥辏?676年）會試，充同考官，所得皆一時宿學?！皩W問賅博”，善書法，書院自卑亭額、濂溪祠額和“超然會太極”橫匾、趙寧《自卑亭記》碑文，皆其手書，除濂溪祠額和“超然會太極”匾損毀外，余均保存至今。

車萬育雕像

車萬育家藏明代書家墨跡最富，有《螢照堂法帖》付梓。他任給事中時，“念報國，以言當務其大者急者，上《河工一勞永逸疏》《運道機宜六事》《論漕運冗費》《論督撫遷轉激勸法》《論關課侵欺缺額》等，皆他人所難言者。嘗曰：“吾以言為職，未遑他恤也?！笨滴醯蹖ζ溆∠箢H深，其子鼎晉廷對，策善。廷臣以萬育子對，康熙帝曰：“何久不見車萬育耶，朕猶記其狀豸爾爾?！庇小肮胖z直，一代偉人”之譽。著有《歷代君臣交警錄》一百卷、《奏疏》四卷、《集唐詩》四卷、《全史一臠》《春秋易簡讀余集》《祈奉行游草》《懷園雜著》《聲律啟蒙》 等。

“人人貼服”的歐陽正煥

歐陽正煥（生卒不詳），字堯章，一字遙岡，號慕耕，亦號竹淦，湖南衡山人。幼擅奇稟，為文洋洋灑灑，數(shù)千言立就，雅稱巨手。清乾隆六年（1741年）舉人，乾隆十年（1745年）進士，授編修，晉江南道監(jiān)察御史，“敷陳皆大體，為一時公卿所推重”。典試浙江，“揭曉，人人貼服”。 乾隆二十二年（1757年）始，出任岳麓書院山長。

歐陽正煥在岳麓書院的主要業(yè)績：一是撰書“整齊嚴肅”四字院訓，并作《書“整齊嚴肅”四字因示諸生》詩，以“涵養(yǎng)在主敬”“制外以養(yǎng)中，主靜以定性”“力行我為政”等訓諸生。

歐陽正煥撰書“整齊嚴肅”石刻

道光七年（1827年），歐陽厚均山長將“整齊嚴肅”院訓刻碑嵌于講堂軒廊。全文如下：

先民亦有言，涵養(yǎng)在主敬。

心放而勿放，形骸為之病。

曠蕩逐朋從，紛華緣物兢。

頹廢自肆者，漫云希賢圣。

制外以養(yǎng)中，主靜以定性。

翼如瞻視尊，儼若衣冠正。

暗室屋漏時，如聞武公詠。

視聽言動間，從事顏子請。

規(guī)矩不可越，戲渝常自儆。

勿謂頻笑微，人欲所由橫。

勿謂勉強難，力行我為政。

嘗試覽狂徒，能無憂炳炳。

愿言師伊川，毋與非僻迎。

敬身以治心，心壯身益勁。

天君既泰然，百體始從令。

書此揭座隅，懸作妍蚩鏡。

歐陽正煥的另一政績就是重修自卑亭和賈太傅祠，并撰碑記紀其事。是岳麓書院名望較高山長之一。著有《竹淦文稿》。

“才氣縱橫，不可一世”的袁名曜

袁名曜（？—1835），字道南，號峴岡，長沙府寧鄉(xiāng)縣花明樓人。清乾隆五十三年（1788年）舉人，嘉慶六年（1801年）進士，選庶吉士，散館授編修，參與修《高宗實錄》，兼國史館篡修、日講官、侍讀等職。丁內艱歸。嘉慶十七至二十二年（1812—1817年），巡撫景安、廣厚聘其任岳麓書院山長，其間兼修《湖南通志》《寧鄉(xiāng)縣志》。

袁名曜雕像

袁名曜在岳麓山的業(yè)績：一是以“先器識而后文藝訓士”。認為“惟德性深醇，文章乃有靜氣”。教學認真，評閱課藝甚詳。每當日暮，出行講院前，諸生環(huán)繞，一一指論瑕瑜，若對卷而談。岳麓出身之布政使嚴如煜，數(shù)千里遣其子嚴正基入其門下就讀，并手書誡之曰：“袁公楚南第一流人物，朝夕親近，求其經世之學，毋徒以制藝請益?！遍T生以安化羅繞典，長沙陳本欽、鄭東亮為最著名。二是興修院舍。嘉慶十七年（1812年）創(chuàng)建濂溪祠祀周敦頤，并撰《濂溪祠記》。重修六君子堂，改建自卑亭于孔道中，并作《碑記》。捐資重修朱張渡，并勸捐田畝，作《重修朱張渡碑記》。捐資修葺圣廟、御書樓、文昌閣，撰有《重修岳麓書院文昌閣記》。三是與明經張中階合撰“惟楚有材；于斯為盛”大門聯(lián)。其治學嚴謹，獨具風格，“為文意格高渾，不落恒蹊，穿穴經史，自達其所見?！狈緡廊珈?、總督陶澍推為楚南人物，“稱其人氣縱橫，不可一世?！敝小段嵛釓]草存》六卷。

教育大家丁善慶

丁善慶（1790—1869），字伊輔，號自庵，亦號養(yǎng)齋。湖南清泉（今衡陽）人。幼孤，隨母同外祖劉權之久居北京。清道光三年（1823年）進士，選庶吉士，授編修，歷任會試同考官、廣西學政、文淵閣校理、侍講學士等職，授三品銜。母老乞養(yǎng)歸。道光二十六年（1846年）聘主岳麓書院講席，至同治六年（1867年）止，共二十二年。

丁善慶畫像

丁善慶業(yè)績：一是以明經修行、先行后文、有體有用之旨訓士，銳意培養(yǎng)人才。反對科舉考試中用八股文試士。指出：“近今士子，或未能盡讀群書，甚且束之高閣，日俯首于腐爛八股文中，剽竊字句，摹取聲調。華或挫之靡，清或失之薄，連篇累牘，而書理茫然，即幸獲雋，向時所學皆不可用，乃并舉而去之?！备嬲]諸士要“讀書明理，則文不求工而工，泥文以求工，鮮有能工者。吾愿諸士，明確修行，其為有體有用之學?！钡拦獾蹖Χ∈嫌胚x才之思想給予肯定，在命其任提督廣西學政之敕書中曰：“近來士習未變，文事未彰……今特命爾前往廣西，提督各府州學政。爾尚端軌儀，崇經術，勤功課，嚴坊刻，振維新之典，革積衰之弊。毋尚華而遺實，毋避怨以市恩。俾士有真才，國收實用?！?/p>

二是修繕書院。咸豐二年（1852年）太平軍攻打長沙之役，書院毀于兵火。丁氏旋即于1853年修復文廟、御書樓、文昌閣、講堂、齋舍、祠宇等。1855年又修復半學齋，1861年大修自卑亭，1865年再修復屈子祠、賈太傅祠、李中丞祠，并另招僧維護李中丞祠，重刻碑記。1865—1866年重修愛晚亭、崇圣祠、風雩亭，數(shù)年之內修復達23處。

三是修纂《續(xù)修岳麓書院志》，并撰序言，闡明纂修宗旨、刊刻原委、體例等?！独m(xù)志》除補充《康熙岳麓志》未錄之歷代佚文外，還錄入當時大批文獻史料，增刊書籍目錄等新內容。四是倡捐藏書。為恢復御書樓藏書，丁氏向社會名流士林學者倡議捐贈，且將自家藏書首先捐出，繼之，巡撫李瀚章、著名刻書藏書家陳子仁之后裔陳源豫等均捐贈私人藏書。又購置書籍一批，使書院藏書得以恢復，比嘉慶時尚多1400余冊。著有《左氏兵論》《字畫辨正》《知畏齋日記》、《養(yǎng)齋集》，編篡有《續(xù)修岳麓書院志》等。

摘自《麓山名人譜》，海南出版社

作者：陳先樞 梁小進

責編：羅嘉凌

一審：黃帝子

二審：蘇露鋒

三審：黃柏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