湘江副刊·湘韻|山行散記

  湖南日報·新湖南客戶端   2024-08-27 07:42:42

文|陳熹柳

這是一個嵌在懸崖上的寨子,鳥瞰著山間的晨霧和云靄。在保靖葫蘆鎮(zhèn)的群山之巔,綠綠河環(huán)繞著這個叫木耳的村子,地平線的盡頭便是苗家的“阿公阿婆”山——呂洞山。

當(dāng)晨光剛剛勾勒出村莊的輪廓,起了個早床的我們呼哧呼哧走到登高處,空著肚子聆聽了半個時辰的空山鳥語。苗山?jīng)]有辜負早起的人們,朝日將出的那一剎那,遠山在晶瑩云海之間如歡騰的群鯨,開始若隱若現(xiàn)探出自己的腦袋,鑲著金邊的云霞被次第染成緋紅的顏色,一如寨子里新娘出閣時嬌羞的容顏。

下山的路上,報曉雞喚醒了晨間的炊煙,沉寂了一晚的青石板路熱鬧起來,提著河里肥碩鯉魚的釣魚佬,箍著枝丫腳桶的憨木匠,背著大捆柴火的老婆婆,用苗話相互熱情地打著招呼,腳步聲聲卻并不忙亂。苗家木屋粼粼,雞犬之聲相聞。

這里黃金茶的余韻有蘭花的影子,手作木器的式樣有樸拙的情趣。一株有著四百年輪路的金絲楠木,是村里的土地樹。對面老房子窗欞間古老的雕花有芙蓉和飛蝠的紋樣。寨子里的老木匠有三位,加起來已經(jīng)超過了210歲。他們的手是黝黑粗糙的,做出來的木器卻輕巧實用。山間濕氣重多泥濘,每到一戶主人會問“客人來洗下腳不”,隨后用新打的木盆盛滿燒得滾燙的熱水,送到你面前來,這是苗胞純樸待客的禮數(shù)。

村里鄉(xiāng)親多半以種植黃金茶為生,我們沿著蜿蜒的山道,穿過半山腰的茶園,順手擰下幾個芽頭噙在嘴里,這是陽光和晨露孕育出來的清新味道。在茶農(nóng)新建的農(nóng)家小木樓里,黃金茶是自家擷采的,山泉水是清澈沁甜的,泡出來的一號茶有著粗獷的花香,二號茶的滋味鮮爽而雋永,最雅致的是八號茶,葉片上有幾脈紫色的紋路,炒制成形后便包裹著一層輕盈的白毫,在水波間輕盈起舞,化作杯中一掬甘洌。

苗家的生活是辛勞的,又是快意的。一根柴火慢燒的鴨子肥美而不膩,冷火輕熏的山豬臘肉在干鍋里滋滋作響,金黃色的土雞湯熱熱地?zé)踔綐壕?,與其做伴的是自釀的苞谷燒酒。圍坐在火塘邊上,一聲聲“逮肉搞酒”,滿嘴山珍油脂的香味,這是屬于山民的豪情。

寨子里的生活在未經(jīng)勞作的我們看來,總帶有點田園牧歌色彩。綠綠河在暮色中是深青的,我們將身體浸入清爽的河水,遠山如黛,飛瀑濺玉,伴著滿天的星斗,靜聽山風(fēng)吟誦的古老歌謠。我們投宿在一座木房子里,今夜沒有苗家阿婆講的老故事里的“毛月亮”,那是逝去的苗家祖靈喜歡出沒的時節(jié)。山間涼風(fēng)習(xí)習(xí),夜蟲潛行低鳴,煙斗時明時滅,流星轉(zhuǎn)瞬即逝,更覺得苗寨的安寧靜謐。

這是沈從文先生講述過的帶有瑰麗顏色的舊時光,在這里,我們也許能像沈從文筆下人物那樣,夢得到逝去的故鄉(xiāng)和那漫山遍野的虎耳草吧!

責(zé)編:鄧正可

一審:鄧正可

二審:周月桂

三審:楊又華

來源:湖南日報·新湖南客戶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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